第5章

秦嫣在城郊的观音庙前停下来，打开篮子，里面是满满的香烛和纸钱。

“观音大士在上，信女愿减寿十年，请保佑长姐的孩子顺利往生极乐！”

她虔诚叩首，又将一沓厚厚的经文点绕，行动倒是当真看不出任何异样。

忽然一阵风起，卷起了火盆中的那些经文，秦嫣急忙去追，偏生其中几张散落在黎烨的身边，被他眼疾手快的捡了起来。

秦昭昭瞄了一眼，只见到黄纸上，殷红的簪花小楷抄写得全是密密麻麻的往生咒，字字血，声声泪。

秦嫣那挽起的袖口中，依稀可见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隐约可见星星点点斑驳的血迹。

她这傻妹妹，是用自己的鲜血抄经，来超度那个并不存在的孩子啊！

秦昭昭于心有愧，不仅仅为隐瞒了秦嫣真相，更为曾经怀疑过她在采蘩之死中占有多少分量。

待秦嫣收拾好一切，转身离开，黎烨这才揽着秦昭昭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

“昭昭，莫要中了这障眼法。”黎烨声音凉薄，看向秦嫣背影的眼神中，带上了丝一闪而过的狠辣。

秦昭昭手上紧紧的捏着黄纸，不明白黎烨在说些什么，下意识的皱了皱鼻子，似乎闻到了些异样的气味。

看她这般神情，黎烨才淡淡开口。

“那黄纸上带着碱味。昭昭，你不曾接触过这种三教九流的东西，自然不晓得。碱水遇上姜黄，便会变成血色，民间那些号称是风水先生的江湖骗子最喜欢的便是这一招。”

“昭昭，你信不信，就算我们不跟上来，她也一定会找个由头让你自己发现她用‘血’给你抄了往生咒？”

黎烨的质问让秦昭昭有些迷茫，她似乎突然有些不认识自己这个二妹妹了。

但旋即她又很快冷静下来。

即便是秦嫣使了些心机，也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妹，总好过黎烨这个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

“多谢大将军的提醒。”秦昭昭冷冷的回了一句，转身便走，嫣儿那边，静观其变就是了。

她这小产的消息就连林微言和太后都被惊动了。

太后姑母素日里最是宠爱秦昭昭，听闻她失足落水又小产，恨不得将她立刻接到宫中将养，可太医说她不宜挪动，这才只得退而求其次，召了秦嫣入宫。

再三确认了秦昭昭的身体并无大碍，秦太后这才赏赐了不少首饰和宫装，放秦嫣回府。

秦昭昭得了赏赐，少不得要入宫谢恩，秦嫣许是为了将功折罪，几日来鞍前马后的照顾秦昭昭，事事亲力亲为，入宫更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生怕秦昭昭再有个什么闪失。

秦太后不曾想数日未见，自己这侄女竟清瘦了一圈，眼神中的光芒也不似往日那般神采飞扬，拉着她的手，好生心疼。

秦嫣坐在下首，见掌事姑姑端了安神茶过来，笑盈盈的接过，亲自奉茶。

只是她性子跳脱，走了没两步，便一个不稳，眼看整个人变要被朝前栽倒，秦昭昭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下，秦嫣虽然不曾出丑，可这满杯的热茶，却一滴不漏的全都泼在了秦昭昭的身上。

“昭儿可烫着了？”秦太后知道秦嫣素来是个没轻重的孩子心性，倒是也并不怪罪，只是担心的看向秦昭昭。

“快传太医！昭儿怎么受伤了！”

还未等秦昭昭说什么，只见秦昭昭那身她前日里赏赐的绯色宫装上竟然绽放了大朵大朵的殷红血花，秦太后脸色大变，只当她是小产后身子未愈，受了冲撞大出血。

秦昭昭闻言低头，果然裙子上那刚刚被浓茶泼洒的地方如今已经浸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她心中一冷，将视线落在了秦嫣的身上。

太医诊断，秦昭昭身体无碍，这出血究竟从何而来，他也不甚清楚，不由得有些惶恐。

看秦太后紧紧皱着眉，秦嫣这才咬咬牙，战兢兢的起身开了口。

“这血迹全都集中在长姐的腰腹处，会不会是......长姐那早夭的孩子不愿往生极乐......”

她神色惶恐，话未说完，可在场众人谁不清楚，她言下之意是，秦昭昭被那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后宫中向来忌讳鬼神之说，可如今秦昭昭身上这血痕来得蹊跷，倒是让人不得不往那邪门的方向想。

“长姐莫怕，嫣儿带你回府，我们称病不出就是了，定不会有人说出什么闲话的！”秦嫣温言安慰，可秦昭昭的眼神却渐渐的冷了下去。

她话中之意，分明是在暗示秦太后，出了这等诡异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禁足秦昭昭！

“姑母可曾听说过，京中天桥下有些神婆，宣称自己可以凌空斩鬼的？一口神水喷出，桃木剑上立时便血迹斑斑。”

秦昭昭回想前日黎烨从观音庙带自己回府时的路上所见，淡淡开口。

太后不明所以，满头雾水的等着秦昭昭说下去。

“其实那桃木剑上预先涂好了姜黄，只要喷出一口碱水，便会立刻变成血色。这不过是不入流的把戏，骗不得人。”

秦昭昭一边说着，一边从容起身，眼见秦嫣手上的杯中尚有几滴残茶，浅尝了一口，便笃定的看着秦嫣。

“这茶水中加了姜黄。姑母赏赐的宫装不知被何人浸了碱水，只怕就是想让我担上个厉鬼缠身的骂名！”

那茶是秦嫣亲手端来的，是什么人动了手脚，不言而喻。

“长姐，是嫣儿不好！嫣儿只想着长姐落水受了风寒，本想加些姜黄为长姐暖身，却不想竟会惹出这样的乱子，请姑母和长姐责罚！”

秦嫣早已惊慌失措的跪倒在地，一双妙目中满是泪水。

“罢了，不过是误会一场，嫣儿本是好意，哀家今日也乏了，你们回去吧。”

闹出这一场风波，秦太后也没了什么兴致，秦昭昭和秦嫣请安告退，刚出了太后寝宫，门口的小太监便毕恭毕敬的对二人行了个礼。

“秦大小姐，皇上请您去御书房议事。”

秦昭昭定了定神。

她终于要见到林微言了。